盛于繁花

一

我已經(jīng)記不清有多久沒坐在書桌旁安靜地寫字了。太多的紙醉金迷盛世浮華迷亂了我的雙眼。一天，又一天地穿行在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中，忘記了感動，迷失了自我，遺落了愛與真誠，不再去回想露珠的寂靜之味。

麻木，逐漸抽走了我體內(nèi)的氧氣，我的右手窒息在了這種奢華的生活中。烏鴉遮天蔽日地飛過，鳶尾在霓虹燈的陰影下唱響挽歌，成群的飛鳥銜起所有的懺悔和禱告，在不被陽光覆蓋的角落將其擰得粉碎，只剩下一座沉睡的城池和塵埃落定的寂然。

二

一年前的這個季節(jié)，刺骨的寒風沿著墻角劃過無邊的荒蕪，僵硬的幻想在冷雨中被點點洞穿，而就在那一片索然中，我登上了同齡人無比羨慕的位置。我站在那里氣宇軒昂，目空一切。但我忘記了，看似停止的歲月卻在永不停止地奔流，而我，只是其中渺小的存在。

當我清醒過來時，歲月已經(jīng)碾過四季，我剩下的，不過是一場浮華一場夢和不是歸人亦不是過客的尷尬，而曾經(jīng)被我絲豪不放在眼里的人卻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實現(xiàn)了我曾經(jīng)的夢想。

帶血的翅膀化為浮云，折翼成無力的掙扎，我的未來也在無盡繁漫長的時間里，由內(nèi)而外地崩塌。我終于明白以思想代替行為的代價——永不可能成為英雄。這樣的人，注定只能比坦特魯斯更堪饑渴比西緒弗斯更枉費心力。

我看著一片一片瓦藍的無語天空一川煙淼逶迤到地平線，那是天使的眼睛圣潔的淚。

三

面對這前所未有的無力，我該怎么辦？

四

偶然拿起塞萬提斯的作品，在翻開的剎那，滿天烏云消失殆盡，現(xiàn)在我不得不承認他對人性矛盾的深刻挖掘是無人可比的。我就像那桑丘一樣，浸染了某些騎士精神，從而終日沉湎在烏托邦式的幻想中，瘋狂地脫離生活。就像一個五光十色的泡泡，越吹越大，越飛越高，直到在空中“砰”的一聲炸個粉碎，才想起自己原本只是一滴平淡無奇的肥皂水。曾經(jīng)那些看似沉熠無比的歲月也如此，在被我回憶的時候，慢慢褪掉了表面的光華，在某個角落變成暗啞的黑白。

五

堂吉珂德在臨終前從未有過的理智：去掉幻想，回歸現(xiàn)實。

是的，這就是我該做的。

六

看著鏡中的自己，蒼白的手干凈而冰冷，柔軟的頭發(fā)安靜地聳在額前，單薄的外套像金墨般純粹，粗布褲子上整片的黑色不羈地綻放，干凈利落，一如破空飛鳥的促鳴。這一夜，我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內(nèi)斂，滋生出人生最沉默的恕放，昭示著另一個我——一個現(xiàn)實的我的回歸。

七

歲月被兩根針釘住了肩膀，又回到了一年前一樣的生活，生命被局限在二進制式的輪回中完成兩點一線的往返；心滿意足地抱著足以窒息的夢想，讓試卷，單車和可樂，填滿生活。然后是千軍萬馬奔向不遠的未來，一座寧靜的象牙塔。

八

這種改變看似失去了很多精彩，甚至放棄了一個美麗的花花世界，但放棄才會得到，得到幸福——就像是村上春樹筆下簡單的倉鼠，它不會明白冬季漫天呼嘯的大雪和肆掠而過的寒風，只知道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夏天喝掉一個游泳池的奶茶。

我慶幸重新觸地的回歸，腳下是厚厚的落葉，那片遙遠的碧落，還是一如既往地停留在那遙不可及的地方。我的文字也伴隨我沉了下來，完成了最有意義的一次蛻變。記得曾有人說：“對于陌生客體的記敘能力，我們都勿需質(zhì)疑，而浮華過后的沉降，才是一個作家走向成熟的開始…”

九

“嘿，這孩子，說不舒服這么遲了還不睡！”

“媽，多久才會有春暖花開”

“傻孩子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春天了啊。”

“那為什么還是會冷呢？”

“春天已經(jīng)來了，不信去看陽臺上的花啊。”

十

淚眼朦朧中，幾簇黃色小花在寒風中開得蓬勃旺盛。

然后鏡頭拉長，畫面一片黑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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